□ 黄全愈
七、AI教育能“解决问题”,但能“发现问题”吗?
AI可以解决人类许多现有问题,但是AI却不培养孩子提出问题的能力。为何“发现问题”缺席“AI自习室”?
倘若我们不能培养出“提出问题”的孩子,“0”到“1”的创新遥不可及。
“发现问题”的基石太沉重,因为我们以为学习的首要问题是“解决问题”,而非“提出问题”。
某年,有一位美国教授请我去给他儿子就读的私立小学介绍中国文化。我欣然答应了。
那天,我走进教室,竟然没人起立,没人报告,也没人问好。我随便讲了讲,准备草草收场。
突然,有个学生提醒道:“黄教授,还有提问环节。”我心想:“问就问呗,几个学生还能难倒我?”
万万没想到,第一个学生就让我难堪。他让我评价某个事件,但我不想评论,又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东拉西扯,自己都不知道在讲什么。
突然,那个学生笑着说:“黄教授,你讲了很多,其实根本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学生们哄堂大笑。
接下来的提问,让我应接不暇。
比如,有个学生问:“若你是美国总统,首先要改变什么?”
我说:“我不是美国总统,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她说:“我知道。正是这样,我才想知道,你是怎么用另外一只眼睛看美国的?”
我答道:“你的假设不成立,我不回答不成立的假设。”
她笑了笑,接着说:“我问你另一个问题,你最不喜欢美国文化中的什么东西?”
我犹豫半天,鼓起勇气说:“我最不喜欢,你们让一个客人当着你们的面,去评价你们不好的东西,或许这就是美国文化,但中国文化的礼节不允许我这样做……”
恐怕AI都不知道,我这个回答竟博得满堂彩。
学生只负责“提出问题”,要“解决问题”的是我,不是学生。这就是AI不能意识到孩子们的“逻辑”——没有问题就是有问题(更是AI创新的障碍)。
无论是谁,都是先“发现问题”,才去“解决问题”的。孩子发现不了“问题”,“问题”只能来自成年人。由于成年人给的不是“问题”,时间长了孩子就失去了发现“问题”的机会;于是,孩子只能成为收集观点的人,成不了创造观点的人;最后,孩子不能发现“问题”,“问题”就会“发现”孩子,并“解决”孩子。
AI无法意识到“发现问题”是无限的,“解决问题”是有限的。正是不培养“发现问题”能力,才是教育前所未有的难题。
无法“发现问题”,“创”和“新”从何而来?因此,“AI自习室”只能研究“伪问题”,解决“伪问题”。
教育是先有“问号”(问题)还是先有“句号”(结论)?这是两种教育观。
“发现问题”是创造的前提。没有“发现问题”的“创”,“解决问题”的“造”只能是山寨。
爱因斯坦曾说:“产生问题常常比解决问题更具有实质意义,因为解决问题不过是数学或者实验的技巧罢了。”
我们不应该先把“问号”拉直,再问问题,而是应该先把“问号”看作“鱼钩”,去探究可能引发潜在的一连串问题,从而钓到“大鱼”。
AI能培养“聪明的孩子”,但只有素质教育才能培养“智慧的孩子”。
“聪明的孩子”能得到答案,能理解别人的意思。他们乐于吸收知识、善于操作。
“智慧的学生”能提出问题,能演绎推理。他们乐于寻找课题、善于发明。
学习知识只是“知道答案”,探索创新则是“提出问题”。我们必须明白“知道答案”和“提出问题”两者的不同。前者再正确,也是重复已知的知识;后者再荒谬,也是在探索未知的答案;前者是原地踏步,而后者是蹒跚前行。素质教育必须运用AI,但AI代替不了素质教育。
显然,“知道答案”与“提出问题”,不是一个量级的学习。
本来AI是搜集人类“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数据的,但是到了“AI自习室”就把数据变成为孩子寻找课程答案的过程。“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的数据目的,也变成了“AI自习室”“解决问题”的工具。于是,“发现问题”不见了,只剩“解决问题”。
AI是能够“发现问题”并乐于“发现问题”,但是“AI自习室”无限放大了“解决问题”的能力,却又关闭了“发现问题”的功能。只要孩子仍然不能“发现问题”,AI就会“发现”孩子并“解决”那些最终无法“解决问题”的孩子。
此外,所谓“发现问题”不是在“AI自习室”敲击键盘询问:“圆周率是多少?”而是发自内心地“发现”问题,如,水的分子式是H_2O,氢和氧均为易燃物质,但为何水不能燃烧?换言之,是自己“发现”和“产生”的问题,这些问题往往是好奇心的“为什么”和想象力的“怎么样”,而不是现成的“什么”(如,啥是圆周率)的问题。
鼓励“AI自习室”自设“发现问题”的激励机制(点数、评分、奖励),去鞭策孩子去“发现问题”,而不是仅仅对现有“解决问题”的测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