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秀红

彭家台村南有条河，村民们都习惯地称为南河。实际上它拥有一个独特的名字——石幔河。

石幔河发源于崂山西麓石门山西南山脊上的望海猴。流经少山、源头等村子后，在彭家台村前，汇集了来自东南东北的短涧河溪，曲折向西，又吸纳了自南而来的丹山河之水，再折西北经小水村向北，经赵哥庄村西向北注入白沙河。所以，石幔河是白沙河的支流之一。

由崂山西麓的余脉延伸到石幔河河床中，形成一片水中山脉，山石高低宽窄不等，水上水下都有。河道当中有一片平坦的岩石，长约1200米，宽20—35米不等。水从宽阔袒露的岩石上流过，就如一幅巨大的幔帐铺满河床，此河因此得名石幔河。石幔河流经的地段，往往以村名来命名。如上游流经源头村，河就叫源头河，中游叫小水河，下游就叫赵哥庄河。在丰水季，河流水位暴涨，河流由东南向西北呈阶梯状缓慢下泻，岩石凸起处露出水面，低平处深不过膝，河水在平坦的岩石上起起伏伏，波光粼粼，就像风中的帷幔随风浮动，因此被称为“水幔石床”。

石幔河两岸及河道中的岩石都是天然形成的，是大自然的恩赐，独具特色。其北岸的地势较高，村子南边几户人家，几乎就住在河岸上，即便是发大水，也不必担心被水淹。人们依水而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勤劳质朴。

石幔河周边有六个村子，有一所共同的学校——源头小学，六个村子的孩子都集中到源头小学就读。石幔河是一条季节性的河流，除了夏季，春秋冬季河里的水较少，冬季几乎是干涸状态，只在岩石间隙的底部有点水。河南岸安乐村的孩子，穿河而过到河对岸的源头小学，比走大道会近很多。所以，这三个季节，孩子们走河道，抄近道去学校上学。夏天，雨水勤，河水暴涨，小道没入水下，孩子们上学的近道就被阻断了。大雨过后，石幔河边常常出现这样的情景：一个个青年教师，人手一个背书包的孩童，跳跃着跨过露出水面的石头，小心翼翼把孩子送到河对岸等候的女教师手中，再原路返回接另一批。附近的村民都知道，这是源头小学的青年教师在接送对岸的孩子上学。雨再大的时候，河水彻底没过岩石，再走河道就会发生危险，为了孩子们的安全，河道不能走了，源头小学就会停课放假几天。好在临近暑假，对孩子们学业的影响不大。

夏天的石幔河，是人们的乐园。河水清澈，河底平坦。河中岩石形态各异，水上水下皆清晰可见。因河底岩石居多，成了周围几个村子天然的洗衣场。女人们把家里铺盖了一个冬天的脏棉被拆了，拿到河里清洗。河里的平整岩石，就是天然的搓衣板。铺盖了一个冬天的被子，上面沾了一层的污垢，特别是被头的位置，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女人们有的是办法“修旧如新”。她们把被里被面上打上少许的肥皂闷一会，然后在大石头上用力搓洗，直到洗干净为止。被面被里洗干净后，女人们再把从家带来的事先备好的淀粉泡上，把洗干净的被里被面用淀粉浆上，捞出来直接晒在河边平整的大石头上。夏天日头毒，被里被面一会儿就晒干了。河边洗衣服的女人们，就会互相帮忙，两个人各自扯住布料的一头，一起用力拉扯，抻一抻。然后叠板正了，直接回家放起来。待秋风起时，直接拿出来缝就行。石幔河的水，有一种天然的去污力，洗净晒干的衣服，会有一种阳光的味道。

傍晚，石幔河的上空繁星点点，河边凉风习习。劳累了一天的人们，纷纷来到河边，纳凉，讲古、洗澡、休闲。有的老人，直接从家里拿来凉席，找河边平整的大石头铺下，躺在河边睡了。天亮了醒来，直接奔果园里干活了。那些正值青春年华的青年男女，也会成群结队地来到石幔河边洗澡。各村的青年都有各自的领地，一般都在靠近自己村的地段活动。洗澡的时候，男的占据河的深水区，女的选择不远处的浅水区。以看不见对方的身体，但能听到彼此的声音为最佳距离。青年男女们往往以夜色为掩护，说些彼此放肆的语言为乐趣，也有借机表达情意的。如彼此有意，往往辨出对方的言外之意，再找机会深入接触，成就一段姻缘。那个年代，石幔河周边的村子里，同村做成夫妻的特别多，这都是石幔河这个“月老”的功劳。也有那些不按套路出牌的，邻村男青年中意于本村的姑娘。本村的男青年就会“羡慕嫉妒恨”，往往纠集本村的男青年和来犯的男青年“决斗”。但是，“决斗”常常是徒劳的，最终的输赢，全凭姑娘的内心所属。

石幔河流域的几个村子，当年是青岛市果品公司定点的果树专业村，各种果树应有尽有，是著名的水果之乡。春天里，杏花、桃花、梨花、苹果花次第盛放，灿烂如锦，漫山遍野就是一片花的海洋，这里是著名的“丹山花海”的组成部分。春风起时，杏花微雨，十里桃花，你方唱罢我登场，让人目不暇接。每到此时，原本沉寂的小山村就会变得热闹非凡，所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大抵如此吧！

现在的石幔河已和从前大不相同，河道及河岸的岩石早已不见了踪影，两岸杂草丛生，建筑垃圾随处可见，只剩下一条窄窄的水道蜿蜒向前。茂密的果园，也被工业化的厂房和高楼大厦所取代，“水幔石床”和“丹山花海”的盛景，只能向梦里找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