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才者的自怜是天鹅的挽歌,平庸者的崩坏是野兽的绝叫”。这是小说在国内发行时的推广语。阳子,这个出生在重男轻女家庭,从小没有感受到爱,又一路下坠堕落到完全无法回头的女主,在略显疏离的第二人称讲述中,刻意压制了伤痛和悲悯,反倒凝聚出更为深重的痛感。
全书的推理板块,更像社会派与变革的融合。故事从阳子出生到结局,讲述了1973—2013年,日本四十年的社会背景、经济兴衰、重大事件以及期间所映射的一系列社会问题:除了重男轻女的社会现象、校园欺凌以及女性家庭地位极低等问题外,作者还借由铃木阳子的人生经历,展现出了社会中存在的诸多黑暗面——泡沫经济所带来的非理性投资、被社会边缘化的穷苦百姓、游走在法律边缘的恶势力、家庭暴力、婚内出轨、动物囤积者、职场潜规则、特殊服务行业以及骗保等等。
主人公阳子无疑是个反面角色,但在这个“全员恶人式”的世界链条中,没有一个是良善的:懦弱变态负债逃跑的父亲、偏心逃避自私冷血的母亲、出轨的第一任丈夫、贪得无厌吸血的渣男上司、“渣男”男友……一股股恶意合谋将女主角一步步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有人评价说,剧情将所有坏事一股脑砸在同一人身上,很有《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既视感。我却觉得,恰恰是凭借克制而娓娓道来的笔法,让人物长达二十年的主动堕落史(二十岁以前还是被动多一些吧)看起来特别顺理成章,不由让人忍不住扪心自问:“如果是你,就能作出更好的选择吗?”至少我的答案是“不确定”。阳子这个人物,所需甚少,短视肤浅,泯然众生,一如你我。绝望的不是坠落的每一步,而是每一步的理所应当。
本书的另一个推荐语是“长达四十年的恶女编年史”。“恶女”,这个元素在各个国家其实都存在。中国宫斗剧中运用计谋争夺正宫地位的妃子,欧美影视中带着烟熏妆性感装束的太妹或女反派。日本的恶女元素,最具代表性的是东野圭吾小说里的各种蛇蝎美人——《白夜行》里的唐泽雪穗,《秘密》里的杉田直子。这些“恶女”统一特点:绝不是一味的恶。她们往往美丽聪慧,并有着某种渴望:对爱的渴望,对事业的渴望,对复仇的渴望。这些形象更多是为了反映男权社会的影响,也极端化地表现出日本女性的反抗。她们,也许就是日本的缩影。
东野圭吾在《时生》里说,“谁都想生在好人家,可无法选择父母。发给你什么样的牌,你就只能尽量打好它。”经历了大地震后的阳子,最后一次见到了弟弟的魂灵——那条总是发出“啵啵”笑声的红色金鱼,并再一次与幻想中的弟弟达成共识:“人只是一种自然现象”。自此之后,再也没人看着她提醒她让她时时感受到自己的毫无价值,原生家庭在她的世界里结束了所有功能。这之后的阳子,不再纠结于自己的堕落,对随意剥夺他人的生命毫不犹豫,并最终在一定意义上实现了完美犯罪——铃木阳子,这个打小被妈妈轻视,自我认知也是无比平庸、毫无魅力可言的女人,直到最后读者才意识到,她哪里普通呢,她才是那个总是被打倒,却永远都能挣扎着站起来的战武神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