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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思录

我的老师朱飞

□何美鸿

常常会念起一个人,那就是我的高中语文老师朱飞。

首次见到朱飞,是在刚升入高中时的开学典礼上。一个很有些干瘦的小老头,像先前在哪本卡通书里见过的人物。看上去快六十岁了,其实那时他不过才五十出头。朱飞时任年级组长,典礼上他致的开篇辞。我发觉他讲话的时候很喜欢扬眉,当他扬起双眉的时候,额上的皱纹就清晰而深邃地显露出来,等到他把双眉舒展下去,那额便似被熨烫了一回一样平整了许多。这表情丰富滑稽又显得可爱。

朱飞是班上唯一坐着授课的老师。原以为只是他的习惯,后来才知他一直身体欠佳,稍站立久些就会觉得累。课堂之外,老师与学生的交往是甚少的,我对朱飞性情的揣摩也只通过课堂。大概他是那种性情耿直古奥又有些愤世嫉俗之人,每每在讲解课文的中途,朱飞老师似乎总喜欢将一些“节外生枝”的段子穿插其中,语言里充满着幽默与机智。许多同学是常常会在课上开小差的,朱老师这些充满个性的话却每每能给人提神,并引起同学们的会心一笑。

不曾想年过半百的朱飞老师居然还拥有一副极好的歌喉。我们的校歌就是由他作词并亲自教我们演唱的。犹记得当年他坐在讲台前,声情并茂地演唱着,并时不时地辅以手势的样子。同学们的情绪委实都被调动起来了,大家群情振奋地跟着他把这首夹杂着通俗和民族唱法的校歌学唱起来:“西山山麓鄱湖之滨,升起一颗璀璨的新星。我们来自希望的田野,我们来自水乡山村……”这个干瘦的小老头不止拥有一副极好的歌喉的,且还拥有一颗年轻的心。

但我怎么也没想到的,这位经常念叨着“牢骚太盛防肠断”的老师后来却有次在课堂上因我大动过肝火。那一次,他让全班同学默写王勃的《滕王阁序》,且居然首次下得讲台来开始挨个同学检查。他检查得非常认真,几乎一个没漏过,可我那次却不知犯了什么浑只字没写。朱飞老师走到我这边问时,我只是摇了摇头。我眼瞅着刚才还微笑着询问我的朱老师即刻动了怒,剩下的同学也不再查看了,疾步就走回讲台边,然后将一本书重重地摔在了讲桌上。我头也不敢抬,听他用了愤懑的口吻说——“我原先还比较看好这个女孩,认为她文章写得还可以,没想到她这样自暴自弃……”

我记得我一边眼角挂着泪花,一边在极短的时间内把那篇古文默写了出来。课后我跑去找他,还未告诉他我已默写完时,朱飞已换了和颜悦色的面孔对我了。

第一次高考落榜后,我有半年时间蛰伏在家。朱老师托人带了封信给我,别致的信纸,非常精美的竖体字书写格式。我想不保存都不可能了。他对我的落榜表示难过,希望我能再返校复读。他的话很是给我鼓舞,仿佛蒙昧的灵魂里打开了一个缺口闪进了一道亮光。然而,当我重回到学校,再见到他时,未曾想他的身体已是每况愈下。

最后一次见着朱飞老师是那年九月。那时我还在为着择高校而奔波,朱飞老师像往常一样把我送到他家门外。我和他约好等一切稳定下来再跟他联系。但后来进入高校我却一直未能抽出空去看他。再不久我便去了外地实习,一去就近一年。实习一回来后我便打算去看看朱飞老师,但得到同学告诉给我的消息说,朱老师已去世,抢救未及时,猝死在医院的手术台上。

得知这个消息的刹那,我感到非常震惊与沉痛,回味与朱老师最后的相见,竟没有一丝预兆。于是懊悔之心油然而生,恨为什么没有去看他,更恨当初在他执教之时为什么没有做个好学生。

同学告诉我朱老师具体的去世日期,推算起来,就在距那个时间的头一星期,我曾从外地给他寄过一张贺卡和一封短信。我记得那张贺卡上是一幅平安夜的画面。我祝福他拥有三百六十五个平安的日日夜夜。我不知道他是否在离世之前已收到我的祝福。如果没有,我愿望他在九泉之下能感知到,有一名学生,将永生怀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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