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 龙

一条算不上宽阔还算干净的水系，由于早晨的到来而苏醒，从东向西，从一座桥到另一座桥，无声无息地流淌。荷花由岸边向水系内里生长，不张扬，不炽烈，不烂漫，而是屏住喘息，一点一点挪动，像害羞的弱女子，试探着将晨曦揽在怀里。睡莲也醒了，打开花瓣，或从里向外的白，或从外向里的红，站在水的镜子前，满意了自己的俏模样。菖蒲和绿苇，踮起脚尖，比试身高，因为用力过猛，倒在水中，再挣扎着想站起来就难了。

以肥为美的水鸭善于幻想，喜欢缥缈和虚幻，于是爱上了晨曦和薄雾。远处的一只张开了翅膀，借着向上的力量站在水面，奋力向前跑去，水被踩痛了，在水鸭脚下有节奏地呻吟，不过持续不了多久，水面就恢复了平静。跑了几十米，水鸭累了，扑哧一声卧倒在水里，像破碎的梦。

桥平淡地卧在水面，从一开始便保持这个姿势。一带水系铺去远处，让极目的人想到蕴含在明亮之中的秘密。杨柳依依，与水为邻，让小路弯曲，让弯曲隐匿。

阳光准备了颜色，洒在水中是通透的白，洒在旷野是濡染的绿。它给了花朵，花朵变为娇艳的喜悦；它给到树梢，树梢便快乐地摇晃；它给到风，风便安然止息；它还给了飞鸟，鸟儿就拥有了飞翔的方向。

阳光洒在我身上，我有了影子。影子没有喧哗，只有平静。它不知道人世沧桑，也不了解万物苍茫。它让我在持续移动中，找到陪伴。

我在这里爱你

在黑暗的松林里，风解缚了自己

月亮像磷光在漂浮的水面上发光

白日，日复一日，彼此追逐

……

月亮转动他齿轮般的梦

最大的星星藉着你的双眼凝视着我

当我爱你时，风中的松树

要以他们丝线般的叶子唱你的名字

聂鲁达的诗，顺着柳梢，垂向路面。柳叶因此有了光亮，道路呈现斑驳。失去名字的花草，找回自己的美貌。所有的安静回到它们自己内部，四处回荡的只有我怦然的心跳。

是什么时候，我们失去了心灵的平静？是不知疲倦地行走，还是站在孤独的港口？我来到这里，时光滑过耳边。风折返回来，拂过衣袖。

那么，牵着自己散步吧，和心灵一起，走一走林荫，踩一踩草甸，呼吸水藻送来的若有若无的淤泥气息，听一听偶尔的鸭鸣。灰喜鹊飞走了，它们生就一双快乐的翅膀。

没有谁可以捆绑日月，没有谁可以收留无辜。你走过的道路还会有人行走。只是那些花儿，还在开吗？

如果一定还要带上什么，就带上新绿的草叶，隐秘之地开放的花朵，尚未成熟的豆荚，一片白色的花瓣……带着它们散步吧，像挽住久别的恋人。

（周晓方 编辑整理）